他只是基金会的一个小小研究员。他也曾经有过远大的梦想,做一个科学家,探索未知的世界,引领人类的未来。是的,他被给予了一个机会,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。
他的确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充斥着神秘和未知,却并不等他去探索,而是向他猛扑过来。他从未料想是这样的情形,美丽的幻想被扭曲成了黑暗的童话,让他发抖战栗,恐惧着却无处可逃。巨龙并不看守财宝,反而无休无止地杀戮,与之对抗的“骑士”更是另一个梦魇;所谓的魔法成了不可控的异象,故事中的精灵只会带来扭曲的痛楚与死亡;而他们更是企图用尘世的束缚囚禁住妖魔与众神,用悲哀的科技与血肉之躯填埋不可名状的空洞。
他被告知这样的一个秘密机构是人类社会的幕后防线,默默支撑着不让整个社会分崩离析。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伟大的使命,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,充斥着无端的疯狂。有些干得更久的研究员已经习惯于此,甚至会对着那些可怕的生物开点玩笑,但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适应,永远只能畏缩在角落。他想要逃离却更加害怕可能的后果,只能默默忍受,在无数的夜里蜷缩在被窝,并在第二天重新强颜欢笑。
他不奢望晋升,不祈求回报,再也不去管他过去的梦想,只是有着最小的期许——活着,活在这片无边的噩梦中。他这时才明白曾经的生活简直是最可爱的故事,充斥着阳光与欢笑——然而他再也与那无缘了。
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工作,也像其他人一样渐渐麻木了,即使看着D级人员被撕成碎片或者熔成一滩液体也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然——但他心中深埋的恐惧其实从未消退。他仍然是那个刚刚踏入基金会的新人,哆嗦着祈求逃离,尽管表面上谈笑风生。
他觉得日子大概就会这样一天天过去,作为一个2级人员,他也幸运地并没有接触到太多太过危险的物品。或许他更该担心的不是来自SCP的威胁而是他的顶头上司,Kondraki博士。
他对他谈不上太多了解,却清楚地知道他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,能无缘无故地朝着你开枪。他也见过Kondraki博士在一堆尸体上兴奋地大笑,而旁边的连环杀人犯D级则吓得哭了起来。他的确怀疑这样一个人比起一个作为高级人员更该关到监狱去,当然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。因此当他被派到这个博士手下后,他便越发小心,尽量地避开这样一位他招惹不起的大人物,并希望自己不要引起太多的注意。
他本以为他能够成功。他本以为他能够苟活下去。当他感到撕裂的伤口难以忍受的痛楚,看着仍然温润的血液从他手指阻隔的缝隙间渗出时,他知道自己错了。
他踉跄着企图躲避,脑袋里的还是刚才一名同事的尖叫声,并被千百次不该存在的回音不断放大。他害怕得像被猫盯上的大肥老鼠一样奔逃,被恐惧的藤蔓紧紧缠绕并完全无法思考了。他的步伐不稳,或许是因为他丧失的血液,又或是他混乱的思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,只能盲目地前进。
他知道自己想活下去。
血。碎肉。刀光。他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。他知道有几个同事已经死于非命了。他不知道原因。他也清楚,即使他知道也无济于事。战或逃?他只能逃。他此时就像任何牲畜一样,惊恐地尖叫着救命,却逃不出那血盆大口。他清楚不会有人帮忙。
他不知道过了多久。几秒显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。死亡近在咫尺,而他是那样渺小。
他跌倒了,他无力爬起,他丧失了理智的判断,企图藏身在一堆杂物背后。他听到了对方带着些怨怒的言语,看到那近乎疯狂的目光,感到那冰冷的刀刃刺入他的身体。他真正像老鼠一般往更深处挤着,也不管扫帚或拖把纷纷重重地打到他身上,让本就受了重伤的身体再次感到惊人的疼痛,好像这样就能逃脱死亡的命运。
然而他无法逃脱。
他终于动弹不得了。疼痛不再停下,而是一直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,让他近乎麻木了。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,那样美丽的时光却像是一个从来不属于他的梦境。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渐渐冰冷,而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。
他尚能工作的耳朵捕捉到了这样一个词:“咖啡机”。“什么?”他这么想着,但在他能够作出任何回应之前,他的思维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走了。他再也不去活动,再也不去想了。
他死了。
Kondraki博士看着脚下研究员的尸体,随意擦了擦刀上的血迹。他点着了一根烟,猛抽了一口,并在缭绕的烟雾中抱怨道:“就是没有人记得换过滤器。”